1348 虎狼际会-《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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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之后石闵则又不免惆怅起来,眼下的他,就算想明哲保身也难,他率先率部归援,若是全无作为,待到之后主上南归,又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关乎自己切身利害,石闵便不能再保持此前那种冷漠,稍作犹豫后还是开口道:“主上命我南下定乱逐敌,肃清郡县,驱令急切,怎么敢怠慢……”

    石遵闻言后则微微一笑:“目下国中诸困,内患远甚外扰。譬如今次襄国之厄,犯境之敌不过区区百千之众,但却能祸我国都至深,难道真的只是南贼骁勇能战,天兵降世?无非内扰深重,各作掣肘,才予敌良机可趁。”

    “如是百千之众,即便逐之尽歼,亦不足夸功,况且南人势大正嚣,未必允我从容来去。内患不靖,复有万千之众转踵即来,届时又是内外相扰,不能从容应敌。主上久执国务,这一点轻重取舍难道还看不清?”

    石闵皱眉道:“殿下何以教我,不妨直言。”

    “目下襄国,虽然外患已退,但仍内奸标立,如是忧患当前,援军更加不敢无顾、轻进追杀微弱之敌,正宜修缮宫禁、镇抚士民,以待主上王驾归镇。”

    石遵这是第二次将襄国整个城池许于旁人,此前第一次的时候因为生疏,还要假借皇后诏令,现在则就熟练得多。

    石闵闻言后则皱眉道:“主上无有此命……更何况,太子殿下?还有王领军,究竟因何而殃?”

    眼见石闵虽然仍是迟疑,但也并未一口否决,石遵便继续说道:“太子监国无力,领军守城无能,确凿事实即在眼前,这又有什么值得争辩的?至于领军死因,无论如何,其人身负主上恩用,襄国祸他手中,自保尚且不能,怎么说都是罪大祸国,死有余辜!”

    石闵听到这里,心中不免一凛,望向石遵的眼神不免更加肃然。襄国如此蹊跷局面,可以说王朗之死必有冤屈,但如石遵这么说则是彻底抹杀其人功劳、冤屈如何,甚至身后声名都一应抹去,也确是凉薄。虎狼之子,即便幼小,也不可小觑其择人而噬的凶残禀性啊!

    “太子那里,自有我来游说安抚,却不会让他阻拦棘奴你整顿城务事宜。其实襄国城防如何,不过一桩小事罢了,棘奴你都至此,可知主上归驾未远,城务并无隐忧。只是城池内外,诸多因乱而起的亡出之众,则不得不早作镇抚收编,否则也将糜烂成祸。”

    听到了这里,石闵才总算明白了石遵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并不是说要将他扶上襄国城守的位置。这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而且石闵对此也全无兴趣,他正当盛年,正当四方逐功,自也不愿安守一地。

    石遵真正的意图,还是教他在最短时间内收编襄国城池内外的这些晋胡民众,而这也的确说到了石闵的心坎。

    身为羯国少壮战将,他自然也有广纳部曲、整编出一支独属于自己私军的愿望,倒不是说心中已经存了逆反,而是因为只有拥有自己的嫡系班底,才是武人安身立命的正途。

    石闵幼年失孤,继而便被石虎收养府内,即便其父还有一些乞活部众存留,这么多年也泰半凋零。如今的他,虽然也多受主上重用,但这种重用全系一念,他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今次率部归国,五千众看似威风凛凛,其实只需一纸诏令,他便片甲难留。

    特别是随着南面晋国越发势大,主上对于麾下汉人臣子也越提防,尽管石闵还有一个假孙的便宜,但其实也越来越感觉立身艰难。说到底,他不过只是石氏一家奴而已,主上肯用他,也在于他的无害,一旦祸难临头,他也只能引颈受戮,全无反叛能力。

    石闵也眼见羯国宦途之起伏无定,不要说他这样一个后起之秀,号称主上潜邸第一名将的麻秋又如何?稍有失意,动辄训斥打骂,只因为没有自己的班底力量,只是主上手中随时可弃的一枚棋子而已。

    念及自己处境,石闵又忍不住想起年龄、资历都与他类似的李农。李农同样出身乞活,但却不同于石闵早已经断了联络,始终是乞活军中坚战将,其所出身的上白乞活在整个乞活军残余体系中都势力最大。

    这样的人,主上对其确是提防有加,不会引作心腹,但也不敢随意折辱打骂。就在此前不久,为了安抚北调的乞活军能够稳镇幽州兼攻并州,主上还将李农任命为司空,位居三公,已经是石闵远远不及。

    随着越发英壮,石闵不是没有想要重拾与乞活军情谊的打算,也将之当作自己关键时刻可以倚用的一股力量。但乞活军最是闭塞、排外,早年中原大战覆灭的石堪同样出身乞活,但却有别于广宗的乞活残部,乞活军坐视其人被南人穷攻生擒都不作援助。

    至于石闵这种脱离年久的乞活血脉再想获得认可,则更是难上加难。

    眼下石遵的提议,给石闵展示了一个新的可能,但他还是有些举棋不定,只是叹息道:“镇抚方略,怕是主上已有定计……”

    “但总还没有面授机宜吧?棘奴若是觉得不可擅用君命之外,我也开府在即,不妨择其精勇暂寄我的府下,之后咱们则祸福共当,携手阔进。疾风骤雨,唯根深叶茂能活啊,良机短暂,错过不候。”

    石闵听到这话,双肩微微一颤,又过片刻之后,才翻身而起拜于石遵座前,凝声道:“幸得殿下不弃……”

    “你是我家养壮儿,我与你性命都可托付,这些小事,又算什么。日后大道阔行,才是你我都应瞩望的!”

    石遵也离席而起,仍是态度亲昵,两臂环抱石闵将之搀扶起来。()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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