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2 烈火烹油-《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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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苗讲到这里,又一脸郑重道:“至于王师何时用武,你不要打听,我也不知。这件事,你若是愿意,稍后使人告我,我自帮你出面,也不可向外宣说。”

    康恂闻言后连忙点头,表示绝不外泄。贺苗肯做如此表态,他已经分外欢喜了。特别是讲到让他先在襄阳立足,这更直中他的心怀念想。

    襄阳的地理环境,并不逊于河东,若真比起来,河东所覆盖影响主要还是在黄河一线,而襄阳却是南北地冲,四通八达。在眼见到河东区区几年时间内便发展如此迅猛,其实早有许多有实力兼有想法的商贾放眼于襄阳。

    只是目下行台还没有明显的开放政令扶植,所以这些商贾们也都暂时引而不发。但可以想见,只要行台放出稍微明显的讯号,各方商贾绝对会恶狼一般扑向襄阳。

    贺苗给他点出这一条路,不独让他在茶叶贸易上先行一步,更让他有机会先一步立足于襄阳,也实在让他感念这几年的狼狈为奸、小意恭维没有白费。于贺苗而言,或许只是随口的一句指点,但对康恂来说,或许就是能够经营毕生乃至世代传承的一份家业起点!

    受此重惠,康恂自然也不能亏待贺苗,在将其人送出马场的时候,便让家人套起数架大车,车上满载物货。

    然而贺苗眼见这一幕,脸色却陡然一变,指着康恂怒斥道:“老康你这是要杀我啊!赶紧给我收回去,不可再作此举!”

    贺苗虽然贪财,但也绝不会因贪财而忘命,明白什么样的钱不该收。之所以有这样一点觉悟,还是因为一番曲折。

    河东创建,贺苗被从洛阳外用到此处监管马市,骤然放出,大权在握,难免有些乐而忘形。特别那些马商们一个个满载重货直往他官邸送来,更让他迷了眼,自是来者不拒。

    可是好日子没有享受多久,没过多长的时间,山遐那个催命鬼手下的卞章便率领鹰爪部下来到河东,直接将他在官署中擒拿收押,随船送回行台。

    之后在廷尉监中那一个多月的时间,贺苗真是毕生难忘,特别看到一同在监室中的案犯种种愁苦懊悔姿态,有的更是被提走之后便消失于人间,更让贺苗寝食难安,不知自己哪一天就要被这些鹰爪撕碎。

    最后,还是在大将军出面特批之下,贺苗才被放出,赃款尽退不说,还背负了巨额的罚款。原本应该是剥除名爵的处罚,但这简直比杀了贺苗还要让他不能接受,他也耍起了混性,每天缀在大将军出入仪驾之后嚎哭不断,最后烦得大将军怜其旧功,保留爵禄试守马监。

    自此之后,贺苗虽然也贪财,但也知道什么样的贪念不可动。特别是他作为行台老人,微时追随这一点资历便足够他一生受用不尽,若因贪财而耗尽这些资历情分,那才是最蠢的事情。

    他可以勾结马场主收割买马的肥羊,只要不做欺行霸市,这种小事行台也不会过问。当然他也明白,不排除一些马商循此曲折进贿,但他是钱照收,事不办。

    久而久之,人也知他是一个只进不出、拿钱不办事的狠角色,也就渐绝了心思。而还肯跟他保持往来如康恂之辈,便被他视作是真正敬重他的人。所以康恂求到他来探问前程,他也不介意帮上一帮。

    今天从薛家纨绔子手里搜刮来几百万钱,胜过往常一年有余,贺苗也是满意得很,虽然拒绝了康恂的馈赠,但临走前还是叮嘱道:“马款一定要尽快收来,薛家敢有拖延,你直接使人道我。”

    讲到这里,他又一脸的自傲:“旁人怕他薛家势大,我却不怕。坐享行台兴治厚利,刮得就是他家财货!”

    康恂闻言后又是苦笑,心道这件事就算有反复,他也绝不敢捅到贺苗那里,大不了自己垫付就是了。就算他已经决意要结束河东的买卖,想要抽身也还有诸多收尾,真惹怒了薛家,他只怕想走都走不了。

    但康恂却没有想到,天色还未到傍晚,前往收款的家人便押运着足量的财货返回。这不免让康恂大感诧异,心道薛家也算是武宗豪强,就算薛强年少无知,难道家中其他亲长看不出他以次充好,大敲竹杠?

    想不明白,康恂也只能归因为薛家确是豪富肯舍,几百万钱抛出眼都不待眨一下的。但他也不敢将这些烫手财货保留过夜,连忙又让人送去贺苗处,甚至连贺苗说定的二十万钱也不愿留。

    可是家人返回后,还是又将二十万钱带回来,倒让康恂哑然失笑,心中暗念这个老胡倒也真是个有自己一套准则的性情中人。

    且不说马市中康恂感想如何,薛强等人离开马市后,一行人便直往蒲坂的大营而去。

    薛家世居汾阴,距离蒲坂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河东之后兴创迅猛,因此整个蒲坂大营规模也都极为宏大。

    所谓的大营,也不单纯只是军士驻扎的营舍,而是划出一大片的军事禁区,当中既有河东军府将士驻扎,还常设用于大军调度时暂住的营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存放诸多军资器械的仓邸。理论上而言,从蒲坂到汾阴,沿河一线都算是军区范围。

    薛涛作为河东军府督护,其官邸并不设在蒲坂城中,而是蒲坂与汾阴之间,靠近他家坞壁的地方。

    薛强将几名洛中友人送回蒲坂,又让在蒲坂的家人筹措财货交付马款,然后才离开蒲坂,直往其父所在而去。

    河东督护府位于沿河几十里外的一处高丘下,此地原本也是属于薛家的一处坞壁,在此基础上直接扩建成一座军城。

    相对于其他军府的令禁严谨,河东军府也自有其乡曲特色,营禁并不严格。薛强作为家门嫡长,军城内外又都是他家原本的部曲,虽然只是一介白身,但沿途也无人敢阻,直接入城来到了官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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