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4 肝胆俱裂-《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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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眼下桃豹已经不敢再对虎牢关城有太大寄望,如此严密封锁洛水,本身就有放弃虎牢关城的想法。

    虎牢关城外的惨败,已经将他彻底打懵,已经完全不知生机何在。事到如今,还支撑着他坚持顽抗的,唯有对面主将沈维周一贯以来对胡将的残忍,反正投降也是死,到如今再放弃河洛西奔关中,说不定还未抵达函谷关就要被晋军追上一路衔尾追杀。

    这几日,桃豹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围绕着洛阳周边几个据点四处乱转,每每神经质一般的随手指派、加固防事。他也不知这些防事究竟有用无用,只是不愿闲下来,不愿看到兵卒和那些役夫们闲下来。

    这一日,他又向孟津增兵三千人,站在金墉城头上,眼见着兵卒们列队向北行去,后方则跟随着大量的民夫、畜力所拖运的物资。他像一个惜福的老农,掰着手指头认真算着这批物资又能供孟津守军使用多久,又像是一个狂热的赌徒,迫不及待要将手中所有力量全都押上。

    “明公,城南军士乱法……”

    另一侧,卢德匆匆行过来,脸色非常难看,语调也颇为惶急。

    “是我吩咐的,倒是忘了知会卢先生一声。”

    桃豹转过头来,苍老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眼下虽然心绪混乱到了极点,但是对于这个矢志跟随自己的谋士仍然客气有加。此前他便派人将郭荣等人送走,本以为卢德也会跟随,却没想到这位谋士真的甘心留下来与他共对危局。

    卢德看到桃豹须发杂乱,满脸掩饰不去的的疲惫以及那稍显神经质的笑容,当即便看出桃豹精神有异,他行上前来,稍显迟疑道:“生民归附不易,明公何以……莫非虎牢之谋……”

    听到虎牢之名,桃豹蓦地一颤,心虚一般左右打量片刻,摆手示意亲兵推开,而后他才上前一步将卢德拉到女墙箭垛旁,低语说道:“卢先生,你是高智大才,以你观之,若我此刻称制,于稳定局势是否有助?”

    “这、这……”

    卢德听到这话后,心内顿生不妙,他抬头凝望着桃豹那浑浊且血丝密布的两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眼下只是好奇,虎牢关城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样的打击,居然令桃豹这个半生戎马的宿将都被打击得神志不清,乃至于说出这种昏话!

    要知道眼下洛阳之众之所以还能凝聚不散,其实已经与桃豹个人威望无甚关系,首先是共同面对晋军大势围堵的危局,其次则是幻想石虎能够搭救、可以生归河北的愿景。

    可是眼下,桃豹居然心乱到奢望称制僭号来稳定军心,可想而知其人心情已经紊乱到了哪一步!虽然这世道、尤其是桃豹麾下这些乱军们,所谓君父之念本就淡薄,可问题是,若桃豹在此刻称制,将河北石虎置于何地?石虎是疯了,才会救一个草头皇帝回河北?

    尽管卢德本就不指望石虎方面会有救兵,但眼下这却是能够维系部众不散的一个重要手段。若是桃豹妄求称制,不要说军心稳定与否,只怕下一刻麾下将士就要分崩离析,不愿受其狂念拖累。

    桃豹眼巴巴望着卢德,那血丝密布的双眼中满是希冀狂热,待见卢德张口无语,便隐有失落,继而转为一种灰暗绝望,末了则是涌出满满的癫狂愤怒,面向东方,口中喃喃:“天命有定数,岂是凡俗能望……沈维周那个貉奴贼子,他为何、为何定要与我苦苦为难?这洛阳帝宅又非他沈家旧邸、我也只是穷命奔此,数年来不敢扰他,何以定要……狗贼,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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