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6 片言折狱-《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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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艾听到这里后,对沈劲的评价不免又高了几分。诉讼必有两辞,以辨是非。能够偏听一言便决断讼狱者,唯有子路罢了。至于其他的人,则必须要博闻广识,才可不偏不倚。

    谢艾是到达了馨士馆后,整个人的认知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对此感受才更加深刻起来。可是沈劲年未及弱冠,如此见解信手拈来,便可知必是家教底蕴深厚,大概也只有这样底蕴深厚的门户,才可以教养得出沈都督那样广受时誉的天中国士。

    不过谢艾这点感慨想法倒是发早了,如果他能先一步前往书阁借阅《馨士馆志》,便可以看到这句话清清楚楚写在扉页,乃是沈都督为馨士馆撰写的序文其中一句,也就不会被沈劲唬住了。

    眼见谢艾颇有折服之状,沈劲心内自是一乐,更加觉得自家阿兄真是高深,不过眼下正事要紧,他又板正面孔不乏严肃道:“天中久有逆迹,民多习乱,王道久疲,兴治不易。此非一家之困,也非二三子大智能决,家兄虽王命重用、时誉嘉许,但居任于此,向来也是以谨慎之心而行霹雳之事,广采众论,偶撷一得,便可称为大幸。谢君乃是凉土贤能,逢此世道,想必也是多感时困,长有建策于怀。今日相识,已是一幸,只是我还有一桩妄求,盼与谢君相知……”

    “譬如当下淮南局面,残赵悖德,血亲互戕,正是王道中兴之良机。此诚天佑晋祚,以谢君观之,王师受命,该要如何行进才可定乱?先取三台又或先归洛都?择前择后,理据又是为何?”

    讲到这里,沈劲便觉自己似乎有些着相,干笑一声后又说道:“此事馆中多有议论,身在中州此局,即便有论,难免执迷,失于公允。谢君凉土贤士,居外之众,不知可否试论?”

    沈劲倒是多虑了,谢艾在听到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内已经再发感慨,更感觉中州人士的格局宏达,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即便餐食有余,也只是困于学业不精,实在没有思考如此家国大事的格局。

    不过他本身并不是热衷议论之人,尤其对中州局面实在乏甚认识,所以在沉思片刻后还是歉然笑道:“凉土陋士,实在难承阿鹤郎君盛赞。中州地大,我所识者未及一斑,实在、实在是……”

    他本想拒绝讨论这个问题,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个沈劲乃是沈都督的嫡亲兄弟,有什么发问的话,当中或有深意蕴藏,所以在略作沉吟之后便说道:“新抵贵境,实在见微识浅,仓皇未敢作论。但阿鹤郎君盛意有问,推却实在不恭,暂请小退,来日广识深思,试作论述,届时再呈面睹,可否?”

    沈劲听到这话后,心内已是一喜,这正是他邀见谢艾的原因,这个问题镇中多有议论,也是阿兄离镇前留给他的作业。让他撰文试作论述,并且要将理由和步骤俱都清清楚楚写明白。原本他是打算随便抄袭应付过去,然而却又被阿兄威胁,若是他不能有独到见解,那么最近几年也不要想着回江东了。

    回不回江东,沈劲倒不在乎,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拘于乡土。更何况他在淮南这几年早就待野了,这里人都有见识,说话也好听,更不耐烦归家被母亲管束起来。

    可问题是,他如果回不了江东,就见不到他家杜陵娘子。旧年玩伴,皇帝都已经成婚,就连谢五那个蠢物都认了太原王述为丈人,可他明明家中有娘子,却远隔南北,昼夜不得相见,唯有午夜迷梦才能一睹芳容,实在情不能忍!

    为了一慰刻骨相思,沈劲也不得不用心起来。他自己倒不是没有努力钻研过,但在馨士馆混了良久,每每听到别人讨论这个问题都觉有重复,自己所得实在算不上独到。所以这才将主意打到一些新来者身上,兼之又不能让阿兄看出自己作弊,可谓煞费苦心。

    这个谢艾有无才能,沈劲倒是不知,但观其人射、礼精湛,可见也是受过优良教育,倒可稍作寄望。此时听到谢艾这么说,已是喜出望外,亲自将谢艾送归宿处,然后又约定来日再会,这才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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