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4 妙计难施-《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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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宣诏完成,即便来日沈维周得信还想推辞,恶劣影响已经造成。彼此心隙已生,那就不是简单的言语能够化解了。褚翜之所以做到这一步,并不是要破坏豫州的大好局面,而是想要借此嫌隙,来加深台内对于方镇的影响和掌控。

    豫州之局造成这样一个局面,老实说他难辞其咎,而王丞相也不能置身事外。

    庾怿跟沈维周私相谋奸,要趁着胜势将豫州造成军政一体把持的局面,原本用来作为妥协交换的甲田令在这当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豫州人丁田亩一体掌握,自耕自给,还有吴中资货源源不断的支援,彻底将台中晾在了一边。

    如果不能尽快将豫州撕开一个口子,来日若再由其发展,割据之势将无可避免。而且豫州地近京畿,届时所害较之荆州还要严重得多!

    褚翜也不想为难沈维周,相对而言他更想收回那个一时糊涂而妥协的甲田令,当时只以为有荆州先例,稍作让步让军事得以更便捷的调度也无不可。但他当时却没有意识到,荆州行此政令时,乃是中朝最盛的年代,可是如今的中枢权柄又怎么跟中朝时期相比!

    但这种话更难说出口,毕竟甲田令当时是用来作为交换王导丞相之位的。如今丞相也做了,好处要转手收回来?如果彼此还在台内,倒可以轻声细语的商量妥协。可对象却是一个方镇,而且是刚刚得胜的方镇,方镇与中枢之间的事情,再小那也是大事!

    他如果真敢这么做,故中书就是他的下场,或许还要不如!苏峻作乱时还有方镇讨伐,可是他如果惹毛了方镇呢?今日废了豫州甲田,明日是不是要废荆州?

    国器不可轻用,唯有付诸柔术。凸显沈维周,让豫州上下离心,继而台中快速介入,让局面稳定下来。对于王丞相稳重且有效的计谋,褚翜也真是又有领教,既有佩服,又不乏警惕。

    但是褚翜却没有想到,原本计划中最无难度的一个环节却出了纰漏,诏书已经制成,居然无人受诏?

    这场面就尴尬了,你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只是避而不受,让诏书流转在外,这是什么意思?而且诏书流传太久,内容流传出去,还能不能收到原本之效?而且诏书被如此轻慢对待,时人又将如何看待他这中书令?

    就这么忐忑过了一夜,第二天朝会时,大概诏令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流传出去,因而没有引起什么讨论。然而褚翜却敏感的察觉到不乏人在望向他时眸中隐有讥诮,心情不免更加恶劣,继而不免转念一想,不知王丞相在教他时,不知是否会预料到这种情况?

    朝会结束后,褚翜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回了官署,已经开始考虑该要怎么收场。其实诏书遭受此类待遇,并非特例,时人不乏肥遁为美,避入山野躲避征诏之事时有发生。

    但问题是跟眼下的情况不一样,人家沈维周可没有隐避,明明白白就在江北涂中,只是诏书实在不宜送过江去。这一份尴尬,简直就是中书咎由自取!

    然而尴尬并未就此结束,褚翜回到官署不久,久寻不见的丹阳长公主居然在琅琊王陪同下径直造访中书。

    褚翜在得到禀告后,先是愣了一愣,继而便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正主已经出现,事态无论演变到了哪一步,也将要有一个结束了。

    可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待将琅琊王和长公主迎入官署后,便见长公主一脸不善的望着他。

    “驸马都尉明受国用,率堂皇王师,北上破奴,克成正义之功!中书掌诏,理应持正公裁,论于明堂,量功以授,何以殿下潜论,逼受私门之赏!”

    太多的训语,褚翜已经听不入耳,头脑已是嗡嗡作响。幸在长公主只是在署内训语,如果这话流传出去,那么问题已经不是受不受诏的问题,而是中书令不要脸,因权谋私,趋炎附势,假公器而邀恩,强逼驸马承受非礼之赏!

    一场闹剧,至此而至。如果褚翜得知他此谋不成,仅仅只是因为强阻怨思妇人去见夫郎,以至功败垂成,只怕要更加欲哭无泪。

    于是趁着风波不大,封爵诏书被召回销毁,继而台内也终于拿出了一个封赏诏令,内容并不多,只是批准了豫州所请,侨置郡县,职事悉定。虽然这当中也留了一个尾巴,除了梁郡、颍川等寥寥几个侨郡职事确定之外,余者俱是暂定。当然这又是另一场交涉和较量了。

    至于名爵之类,在这诏书中几无所涉。所谓县公之类,也是不了了之。毕竟都被长公主骂到了脸上,褚翜是自知理亏,难与人言抱怨,但若还腆着脸要作厚封,那就是真的不要脸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此前费力促成此局,最后落得这种局面,其中内情以及他的难堪,只怕也难瞒作秘辛,将要沦为笑柄。

    兴男公主在看到台中新颁布的诏书后,心内不免自责忐忑,没想到自己一时抱怨,竟把夫郎该得的封爵弄没了,不可谓不懊恼。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家夫郎才大敢当,来日自然会著功无数,何愁名爵难得!

    于是她便也抛开杂念,率着十几名亲厚家人,在庾曼之等人一脸苦色的护卫下,喜孜孜过江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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