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隐秘而伟大》


    第(2/3)页

    肖大头敲着空杯子:“顾耀东呢?几点了还不来泡茶?”

    李队长织着毛衣:“人家昨天已经被停职了。”

    赵志勇:“他在户籍科,说是要把事情做完才离开。我刚才去看他,眼圈都熬黑了。”

    肖大头:“装模作样,户籍科能有什么事?”

    “好像是筛查什么名单。”赵志勇看着顾耀东的空桌子,有些同情,“队长,你看他会被开除吗?”

    李队长:“凶多吉少。”

    肖大头:“早就该了。处长都因为他背多少次黑锅了!”

    二处的门敞开着,正好能看到几名参与行动的刑一处警员回一处。

    小喇叭随后嚷嚷着冲进来:“最新消息最新消息!一处又立功了!”

    肖大头:“抓什么人了?”

    小喇叭:“就是瑞贤酒楼跑了的那个!听说是个杀人犯。”

    夏继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蒙了,电话铃响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喂?副局长。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夏继成默默坐了片刻,将刚刚的情绪收拾干净了,这才起身离开。

    于胖子:“处长脸色不大好啊。”

    肖大头:“哎,眼看着对门又立功,心情能好吗?”

    夏继成刚走到齐升平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他春风满面地走出来。

    “副局长。”

    “走,一块儿去审讯室!”

    审讯室光线很暗,几架刑具散发着金属夹杂血腥的刺鼻味道。屋里除了王科达和杨奎,没有任何警卫在场。

    夏继成与陈宪民面对面站着,仿佛他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犯人。对方显然已经扛下了酷刑,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他抬头,目光停在很远的地方。

    副局长对王科达问道:“怎么样?”

    “油盐不进。”王科达把陈宪民的证件和刘泽沛的证件递给副局长。副局长看了看,递给夏继成。

    “你也看看。”

    夏继成仔细对比:“是同一个人。”

    副局长转向陈宪民:“陈主编,把你的组织交出来吧。”

    “我没有组织。”

    王科达咆哮:“没有组织?我告诉你,不管你是陈宪民还是刘泽沛,你的全部材料都已经有人交出来了。”

    陈宪民笑了笑:“既然有人交了材料,那不是很好吗?”

    副局长也笑了:“在这里,就不要玩什么文字游戏了。这里既不是保密局,也不是中统,这是上海市警察局。进了这个地方,我就有一百种办法可以定你的罪,让共党打不出一个喷嚏。合作还是顽固抵抗,自己掂量。”

    副局长起身,夏继成也随即起身:“陈组长,期待你的弃暗投明。”

    夏继成和陈宪民对视着,眼里都没有一丝波澜。

    从审讯室到办公室,齐升平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陈宪民能够变成刘泽沛?

    王科达把陈宪民的两套证件放在桌上:“我已经让户籍科的人辨认了,两套证件都是真的,都是从户籍科正儿八经发出去的。”

    “全市户籍统计、户籍清查搞了好几年,怎么一直就没搞清楚过!”副局长感叹,转而又问夏继成:“夏处长,户籍科经常跟你借人。你跟户籍科关系应该不错吧?”

    夏继成很淡定:“是,我跟孔科长经常下棋,算是难得的棋友。”

    “嗯。这本来是一处的案子,找你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跟他们打交道多,这件事你怎么看?”

    夏继成很谨慎:“您是怀疑户籍科内部出了问题?”

    副局长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夏继成:“不然怎么解释两套证件?”

    夏继成:“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客观来讲,也有很多人在钻户籍科的空子。有为了多领一份配售物品冒领身份证的,还有公职人员私压迁出和死亡报告,利用缴销的身份证,套购配售物品的。”

    王科达:“这倒确实是,刑一处在黑市也抓到过有人兜售失踪人口证件。”

    夏继成始终很坦然,看不出任何心虚:“上海一共五百多万人口,户籍科人手少,登记户口的又都是底层警员,没受过专业训练,指望他们来分辨真假,太难了。”

    副局长一声叹息。这套说辞合情合理,再深究下去就是庸人自扰了:“共党真是无孔不入啊。”

    夏继成:“这么看来,市政府号召我们提升警员素质,还是有道理的。”

    副局长起身活动了两下,心情转好:“罢了。头疼的事今后再说。抓到陈宪民还是一桩大喜事。走吧,一块儿上春林酒楼,我自掏腰包给你们庆祝。”

    夜色下的春林酒楼高挂着大红灯笼。宾客进进出出,个个油光满面。

    这里的招牌菜是虾子大乌参,乌光亮丽,肉皮软糯,自然价格也不菲。齐升平豪气地要了五份,每个警员都分得一碗。其他诸如八宝鸭、红烧肉、枫泾丁蹄之类更是摆了满满一桌。一处警员坐了两张大圆桌,酒足饭饱之余大声笑闹着。

    夏继成和副局长、王科达坐在一门之隔的包间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副局长:“我们警察局,总算也扬眉吐气了一回。科达啊,这回你是功臣。”

    “全靠副局长您出面,刑一处才有这个机会。卑职不过是大树下面乘凉。”王科达说这话时看起来很客气,但也仅此而已。王科达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是自己应得的赞美,即便是从副局长嘴里说出来,他也不会过分谦虚。

    夏继成:“恭喜王处长,抓了共党的情报组组长,你的嘉奖令怕是要和晋升令一块儿下来了。”

    王科达:“那就不奢望了。《双十协定》一签,现在满大街都在喊要和平、要反内战,就这个陈宪民,我们还是打着逮捕杀人犯的名义抓回来的。”

    副局长:“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就按王处长的说法,对外咬定抓的是个杀人犯。笔录做干净一点,走个过场,一周以后就转到提篮桥监狱去。”

    王科达:“明白。”

    夏继成倒酒,装作随意:“瑞贤酒楼的事过去这么多天,我还以为姓陈的石沉大海了,王处长的情报员实在神通广大啊。”

    王科达装模作样:“我哪有什么情报员。”

    “人都抓到了还保密?”

    “只不过是……抓了他们一个舌头罢了。”王科达明白,这时候再瞒着多少有点伤面子,但他不想多提石立由的情况,于是话锋一转:“真要说起来,这件事顾耀东倒是有一份功劳。”

    夏继成举到嘴边的酒杯定住了,这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情况。

    “陈宪民有心脏病,必须定时买药,我把所有买药人的名单交给户籍科排查,陈宪民就是顾耀东找出来的。”说完,王科达瞄着夏继成。

    夏继成已经收起意外,皮笑肉不笑:“那是将功补过,说立功,太抬举他了。”

    副局长:“刚说要开除,这就立了功。”

    夏继成:“我已经通知他去人事处辞职了。”

    “关于他的处理……再议吧。哎?王处长,不是说了让顾耀东一起来吃饭吗?怎么没看见人?”

    王科达打开包间门,警员们已经喝得东倒西歪,那其中并没有顾耀东。

    “杨队长,我不是让你通知顾耀东来喝庆功酒吗?”

    杨奎醉醺醺地:“谁?”

    “顾耀东!东吴大学那个!”

    杨奎半天才想起来:“哦,那个查户口的!他不是都要被开除了吗?”他转身推搡周围警员:“哎哎哎!有人通知顾耀东犯人已经抓到,不用再找了吗?”

    无人应答。没有人在乎这个查户口的,即使他们能坐在这里一人一碗虾子大乌参是因为他。杨奎笑嘻嘻地:“对不起处长,把他忘了。”夏继成冷笑着喝掉了杯里的酒。

    警局大楼里空无一人,远远望去,只有户籍科还亮着灯。

    顾耀东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一大堆户籍底卡,还有吃了一半的烤红薯。夏继成走到他身旁,神情复杂地看了这傻子片刻,忽然一脚蹬掉了他屁股下的凳子。

    顾耀东摔在地上惊醒了。一看夏继成站在旁边,他噌地站起来。

    “处长!”

    “在这儿浪费电,还不如回家去睡。”

    顾耀东睡眼蒙眬:“对不起,我今天一定把名单上的户籍卡都找齐!”

    “一处想抓的人已经抓到了……回家吧。”说罢夏继成转身离开,顾耀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没反应过来。

    夏继成开着车,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顾耀东在后面如坐针毡,处长又一次亲自开车送他回家,本是件高兴的事,可他一点也不高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抓上来的。车里的气氛很奇怪,夏继成看起来不太高兴。

    顾耀东小心翼翼:“处长,真的不用您开车送我,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可以……”

    “闭嘴。”

    顾耀东不敢吭声了。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一处抓到犯人立了功,二处没有,所以不高兴?他不禁看向那个臭着脸开车的小气处长。

    顾家二楼有两间卧室,一间是顾耀东的,一间是顾悦西的。楼梯拐角的地方还有一间大约六七平米的亭子间。和上海所有的老房子一样,顾家的亭子间也是窗户朝北,天花板的高度比平常房间矮,狭小阴暗,冬冷夏热,所以一直被空置着。

    近来市面上房租涨了不少,耀东母亲想着把亭子间租出去多少能补贴家用,于是一个星期前在街上贴了招租广告,可一直无人问津。她站在又脏又乱的亭子间里,一边拍打怎么都不亮的电灯,一边大声喊:“亭子间的灯泡又坏了!”

    顾邦才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反正也没有人住!”

    耀东母亲:“招租广告贴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连个来打听的人都没有呢?”

    顾邦才正在客堂间很不情愿地写招租广告:“本来亭子间住着就不舒服,更何况我们家这一间又老又旧,在福安弄都算是条件差的,租得出去才怪了!”

    “我要的租金又不高,赶紧多写几份,我再往人多的地方贴一贴。”耀东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开窗透气,正好远远望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弄口。

    夏继成刚一停车,顾耀东就逃也似的跳了下来。

    “谢谢处长。我到家了。”

    夏继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板着脸:“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那样子就好像是顾耀东欠了他很多杯茶。

    “嗯?”

    没等他反应过来,夏继成已经朝福安弄走去。顾耀东赶紧追上去。

    耀东母亲兴冲冲跑下楼,一边跑一边喊:“儿子回来了!还是坐的专车!”

    顾邦才写着广告,头也不抬:“瞎扯,户籍警怎么可能有专车。”

    “我亲眼看见的,就停在弄口!”

    这时,敲门声响了。耀东母亲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男人。

    耀东母亲:“您是……”

    顾耀东从夏继成后面钻出来:“妈,这是……”

    耀东母亲反应过来:“哦!你是送我们家耀东回来的司机吧?”

    顾邦才一听,赶紧扔下纸笔噌噌跑过来:“真有专车?”

    耀东母亲很得意:“这位是司机!”

    顾邦才抬起老花镜上下打量夏继成,正要开口说话,顾耀东赶紧说道:“爸妈,这是我们夏处长。”

    夏继成一改车上的阴沉,笑容满面:“二位好。”

    在顾家一家三口无地自容的目光中,夏继成笑呵呵地进了客堂间,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顾耀东红着脸给他端茶:“处长,刚刚不好意思……”他一抬头看夏继成,夏继成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吓得他赶紧又埋下头,像一个突然遇上老师家访的学生。

    夏继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喝了口茶,看到桌上放着的招租广告:“你家里在出租空房?”

    “是。亭子间。”

    “能上楼看看吗?”夏继成说完就自顾自地上楼了,顾耀东只得又跟上去。

    耀东父母在灶披间烧水,但他们根本不关心炉子上的水,两人趴在门边偷看客堂间的情况,患得患失着。

    顾邦才埋怨道:“都怪你,这下得罪上级了!没看见人家肩膀上好几条杠吗?”

    “我又不懂这个!再说我哪里想到处长这种大人物会亲自上门?”

    顾邦才很严肃地思考了半天,给事情定了性:“看样子,这小子要么闯了祸,要么立了功。”

    顾家处于福安弄尽头,位置恰好在福安弄和另一条马路交叉处,晒台在三楼,比周围两层楼的房子高出一截。

    夏继成站在晒台边,放眼望去周围情况一览无余。他眼里有了亮光,心里盘算着什么。但顾耀东并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对他来说,两个人站着没说话太让人尴尬了。

    “处长,空气不错吧?”

    夏继成敷衍地“嗯”了一声。

    “好像有点冷。”

    夏继成定定望着远处的加油站,不想再搭理他。

    “顾耀东,你不是一个擅长聊天活跃气氛的人,别没话找话了,我都替你尴尬。”

    顾耀东松了口气,总算可以闭嘴了。

    夏继成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临走的时候,夏继成从桌上拿了一张招租广告。顾耀东送他上车,直到车消失在远处,他还是一头雾水。

    夏继成赶到鸿丰米店的时候,沈青禾已经在里面了。她看起来很消沉。出事后她一直在想,如果当时能早一点到木匠铺,或许杨奎就扑空了。眼睁睁看着同志被捕,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比内疚更让人痛苦。

    夏继成没有急于安慰她。他先把春林酒楼得到的消息汇报给了老董。事情正如他们之前所担心的,情报小组内部出了叛徒。

    老董:“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人找出来。陈宪民的情报小组对华东地区的地下战线至关重要,不除掉此人,迟早还要出事。”

    夏继成:“王科达把他藏得很深,我会找出来,但需要时间。”

    “好,我会让警委其他同志全力配合你。”

    沈青禾始终漠然地坐着,好像没有听他们说话。

    “关于陈宪民,我现在有一个营救计划。”夏继成看着沈青禾:“青禾,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希望这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

    沈青禾很平静,仿佛她一直在等着说这一句:“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一周后,陈宪民会从警局转移到提篮桥监狱。路上会经过一个加油站,那里是最佳营救点。我找到一所房子,正好可以看到加油站和周围的情况。我要你设法搬进去。”

    “好。房子在什么位置?”

    夏继成把顾家的招租广告放到她面前:“福安弄,顾耀东家。”

    沈青禾很意外:“那个小警察?”

    “对。”

    “你要我和他住在一起?”

    “以租房的名义。”

    沈青禾还是有点犹豫:“福安弄的其他房子不行吗?”

    “顾家的位置很特殊,第一次去我就注意到了。刚才我特意去确认过,三楼晒台是最佳瞭望点。”

    “可他毕竟是警察,住在一起会不会妨碍行动?”

    “他已经被停职了,可能还会被开除。”

    又是一个更大的意外。

    沈青禾瞪大眼睛:“为什么?”

    夏继成神情有点复杂:“他是一个好警察,但警察局并不需要这样的警察。”

    沈青禾说不清应该庆幸自己住进去以后不会被小警察妨碍行动,还是应该替这个小警察难过。

    “那好。我尽快搬进去,任务呢?”

    “尽快摸清从福安弄到加油站的路线,还有加油站周围的情况,每天送油的时间,越详细越好。”

    星期日是所有人的休息日。

    顾家午饭做了阳春面,清汤绿葱,看着很有食欲。一家人坐在天井里,晒着太阳,一边聊天一边吃面。顾耀东随便穿了条短裤,拖鞋,头发也没怎么梳,端着一碗面条吃得唏里呼噜。这是被停职以后的第一个星期日,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

    耀东母亲问专心吃面的顾邦才:“让你再多写几份招租广告,写了吗?”

    “写再多也没用。这亭子间不是漏水就是漏风,谁能看得上?”

    耀东母亲一听就来气:“还好意思说,那你怎么不修?天天就知道看报。”

    “不看报怎么了解国家大事?怎么了解世界格局?我炒股票轧金子都是要以这些为参考的呀!你看我只是在看报,其实我是在筹划家里的经济大局!”作为一家之长,顾邦才总是被质疑,这让他很不服气。但是听众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耀东母亲:“你还吃不吃面了?”顾邦才只得埋头吃面。

    顾耀东:“妈,那屋子确实太长时间没修了,我也觉得不容易租出去。”

    耀东父亲冷笑一声:“除非来个傻子。”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耀东母亲:“谁呀?”

    一个甜甜的女孩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请问,这里有房子出租吗?”

    三人捧着面碗,面面相觑。那个声音出现得有点不真实。

    敲门声再次响起。顾耀东趿拉着拖鞋、抱着面碗去开门。门一开,他就被面呛了一口。

    站在门口的是沈青禾,她拿着出租广告,地上放着两大只行李箱。看到顾耀东这副“尊容”,她实在有点不自在,只得看向别的地方:“请问是这里有亭子间出租吗?”

    “你怎么……”

    耀东母亲从后面挤出来,上下打量沈青禾。只见这女孩笑容甜美,衣着整洁,连鞋子也是干干净净的,这说明她起码是正当人家出身,生活习惯也不错。再看她说话做事斯文礼貌,像是老师或者文员,总之交房租应该不成问题。十来秒的时间她已经盘算了很多,结果是满意得不得了:“是这里是这里,请进!”

    沈青禾从顾耀东身边经过时,顾耀东抱着面碗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好像很不愿意和这女人有交集。但耀东母亲可不这么想,这是顾家历史上的第一个租客,也许人总是会对“第一个”怀有特殊感情,反正她怎么看沈青禾怎么顺眼。

    “姑娘,是你一个人住吗?”

    “是我一个人。”

    耀东母亲的满意已经写在了脸上:“箱子放这里吧,我先带你上去看看。”说罢朝父子二人挤了挤眼睛,领着沈青禾上了楼。

    顾邦才和儿子齐刷刷抱着面碗,齐刷刷看着沈青禾上楼。顾邦才很纳闷,这么体面的姑娘,看着也不傻,居然花钱来租这么破旧的亭子间。他瞥了眼顾耀东,以为他在和自己纳闷同样的事。“看着不傻,是吧?”他小声问道。

    顾耀东很茫然地看着父亲,这问题没头没脑。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回过味来。是啊,上海有这么多好房子,她和处长做生意赚了很多钱,为什么偏偏来我们家的亭子间?

    从进门到亭子间门口,耀东母亲就一直笑眯眯地打量沈青禾,沈青禾只能装作不知道。

    “姑娘,你做什么工作的?”耀东母亲说着话,打开了亭子间的门。

    沈青禾很坦然地:“一个人做点小买卖。”

    就在耀东母亲开门的空当,她已经迅速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亭子间旁边有通往三楼晒台的楼梯。对门和侧面各有一个房间,其中一个应该是顾耀东的。

    亭子间里面光线昏暗,沈青禾伸手开灯,灯没有亮。

    耀东母亲小声嘀咕:“老刮皮,就舍不得换个新灯泡!”她拉开窗帘,屋里的破旧景象顿时一览无余。她有些不好意思:“这房子一直空着,所以没怎么打扫。收拾出来肯定不错的!”

    顾耀东悄无声息溜进来,靠在墙边狐疑地打量沈青禾。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