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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俞晓绒是提防的,对罗骄天用不着那么看顾,因为他母亲几乎一刻也不会离开。而自从坐上寂静号以后他对这件事的提防已小了许多,因为船上没有谁看起来会因为误触按钮而死。上一个乱摁按钮的人是谁呢?不错,正是乔尔法曼,可见按钮迷恋症并不取决于年龄或身份,它随时随地可能在任何人身上爆发。
现在这个人是星期八。总是像空气那样被他忘掉的星期八,在他来得及对这件事做出任何反应以前,他又一次感到自己飞了起来。但这次不是真的。他的双脚没有离地,而是地面以平稳的速度朝前移动。与此同时,墙壁上的光影却在飞速后退。那给他带来了飞行似的错觉。他同时还听见隧道里传来各种奇怪的动静,听起来像轴盘转动、马达运转、齿轮咬合与链条绞紧,紧接着有汽笛和金属摩擦时长长的划音、升降梯、珠子滚动、一段极其简单的音乐、剧烈的爆炸、流水……
这一切飞速地从他身边流逝,快得像一阵流星雨。每当他的听觉捕捉到一样事物,他会看到、闻到、感受到更多。许多机械或建筑的影像从他眼前冲过,他的鼻腔里填满了烟、火、酒、液化气、烧焦的塑料……超出了他能概括出来的事物的气味。在短暂的数分钟里它们完全混合起来,形成了一种极端化的混乱体验。同时罗彬瀚还感到冷、热、流水、电流和激光。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消失了,被某种他未知的事物击穿,剧烈的光团在他眼前迸裂。一切是如此的混沌,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享受还是痛苦,而紧接着隧道的飞逝放缓了。所有官能上的紊乱像它们来时那样迅捷地远去。
地上的传送带慢吞吞地朝着前方滚动。隧道的洞壁上又爬满了蠕虫状的光点。当罗彬瀚抬起头时,他看到明亮诱人的出口就在不远处。然而他却无力尖叫着冲出去。他只能在心里发誓绝不姑息——从今往后他将把任何在他眼前摁未知按钮的人薅成秃子——然后他把手搭在那载有按钮的平台上,深深地弯下了腰。
“罗先生,怎么了?”
“我想吐。”罗彬瀚说,“这他妈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狂乱地甩了几下脑袋,终于从那平台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这时那服务员把它那带着精细钳指的上肢末端伸了过来,将一粒糖球似的东西放进罗彬瀚手里。罗彬瀚可被这熟悉的展开吓坏了,差点拿出枪对那周温行的走狗一顿扫射。
“闻闻它。”那服务员鼓励似地说,“我们经常碰到初次光临时晕倒过去的客人!我向您保证这只是约律类接触现代社会时的正常现象,没什么好害羞的!来,闻闻。当然你可以把它吃下去,但那会影响你后头的食欲。适量才是最好的!”
“适量?”罗彬瀚有气无力地控诉道。他还是把那东西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不是他想象中的薄荷或水果,简直淡得像混进水里的酒精,但那倒是很管用。他那过度刺激而导致的眩晕立刻消失了,相反他感到头脑清晰,思维敏锐,而身体则像打了麻醉剂一样飘飘欲仙。那服务员把同样的糖球分发给其他人,只有半透明的宇普西隆在它递来时婉言谢绝。罗彬瀚侧眼去瞄荆璜,看到了他尤为熟悉的一幕:荆璜把那糖球扔进嘴里,吱吱嘎嘎地咬碎吞了下去。
“我们刚才通过了随机按钮隧道!”服务员兴高采烈地宣布道,“它会从我们的数据库里随机截取一千种不同的刺激方式——不过你们未必全能感受得到——全部模拟了你在一个理性世界里按下按钮时可能会遇到的事。是的,按钮意味着‘决定’!我的客人们!当你们面对一台机器的问题时,不要用发声器官或信息素答复它,不要念咒语,不要打开外壳去找那个躲在里面的家伙,不要立刻攻击这个愚弄箱,通常你要做的是找到一个按钮,然后按下去!那总是会有点反应的。正常来说它会让机器执行下一步,不过极少数情况它可能会搞错……就,叫出保安、激光扫射、设施自爆什么的。不过那当然不是你们的错,能让你们找到这个按钮显然是设计者的责任!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觉得这不是归责的问题。”罗彬瀚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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