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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人正在穿越这条街道。他身上携带的东西,来自过去历史的植物纤维织物混合极少量动物纤维里料,还有一个主要会被检测为碳基成分的肉体。这些物质在金风气候里都是异常脆弱的,不过他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计算中心准确地评估了他的能力。
影子在他的身前延伸,形成一条狭窄而笔直的黑漆专用通道。执行人走在那一小条影路上,衣服没有丝毫颤动。金风在影路上空完全消失了。他一步一步往前挪动,滑动的样子就像行走在冰面上。忽然间他停下脚步,开始新一轮的聆听。风暴摧枯拉朽的声音从他脑中穿过,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但是在很远的地方,他听见铃声摇荡,一只猫发出带着长长卷音的同情叹息。他又继续往前迈步。
在另一条街道上,十六色日光照耀着从中间切分为二的路面。左边的一半铺满墨绿细腻的生命土壤,右边则是腐朽糜烂的紫色河流。三个生命体正奔跑在这条街道上。两个双足行走的在生命之壤上,长着翅膀的则在腐朽之河上飞驰。翘翘天翼的鬃毛在飘扬中闪烁着梦幻般色彩,仿佛她自身正是一轮彩虹色的星辰。可是她的表情却并不神圣,而是狰狞而扭曲的。一半是因为河流上猛烈的气流,另一半则是因为着急。
“门牌号!”她又用她老牌的贵族口音喊道,“到底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波迪跟在雅莱丽伽身后,一声不吭地奔跑着。她们已对他进行了审讯,但几乎没采取什么暴力或验谎措施。他声称自己对复苏的不老者的计划所知甚少,仅仅几个指令被要求履行。而现在,即便是他也无法联系上不老者——基摩,唯一醒来的那个不老者。
这其中大约是有真话的部分。雅莱丽伽相信这一点。对于初次制作出许愿机的发明者,犯下各种各样奇怪的错误都不会叫人意外。在札所留下的描述里,金铃之城只是个模糊的神话,从没涉及到任何关于门牌号或猫人的细节,如果那不是因为他们追踪的弃婴犯故意语焉不详,或许连不老者也并不清楚机器正怎样运行着。
可是,话说回来,猫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是一件奇怪的事。她在心里朦胧地想到。许愿机可以制造出任何事,但为什么要制造,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但她没时间细细考虑这个问题。当他们跑出那条山间小径,景象疯狂的城市街道显露在他们面前。一种尚不明确的急迫感在身后追赶她。这里有许多的案例,被《薰渠》或其他小道报刊当做警示故事,用以说明探索一个未知的许愿机环境将会遭遇多少未知的危险。专家们试着总结规律,尽可能找到一些具备共通性的技巧。然而就像其他的近似于真理的规矩一样,越是毋庸置疑的正确的信息,它也往往越派不上用场。
可是,不管怎么说,侵入一个启动中的许愿机环境是有很高风险的。这涉及到一个非常基础的情境想象:当一个人,一个不受到任何严格环境控制的人,制造出一台全新的许愿机时,它会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假设此人有足够的聪明和个体独立性——往往是让那台许愿机只听命于它自己。集体项目会表现得更好些,因为参与者们大多聪明得足以想到在机器成功前设计一套相对有效的监督机制,保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无法进行私密的、未经集体授权的许愿。那也经常不能阻止集体中的某一个人想出办法来。一个被发明出来却能供外人自由使用的许愿机是绝对罕见的。如果探险者们发现一个未被宣示所有权的许愿机环境——那毫无疑问说明它存在重大问题。错误许愿导致的以太反涌,或是一个难以解开的逻辑循环,让不了解设计原理的外人来料理这些事是极不慎重的。专家们总是向各路探险家们强调(当然,很多探险者们也认为完全听取所谓专家的意见是不明智的),不要试图擅自处理一个许愿机问题,无论是打算关闭还是据为己有。
正确而专业的做法,是立刻通过星网联系星界区域管理部,或者寻找最近范围内的白塔建筑,请求守塔人代为汇报。这两种方案,尽管被专家坚持不懈地推荐,非官方组织的探险者们却鲜少遵从,从情感上来说那缺乏浪漫与刺激体验(官方也不会携带他们参与许愿机环境探索),而从收益上来说也大大划不来。由此导致的悲惨案例实在太多了,雅莱丽伽能在磨光犄角的时间里不重复地数出十多个来。但是,实在遗憾,就连她自己也不打算遵从。神光界是个偏僻的地方,而他们此刻正在神光界最偏僻的地方。她不能再浪费更多的时间返回去,交出一份报告,等着被派遣来的专业人士对她的描述和身份都进行一番详细考证,然后再等着这些人进来探索、封存、回收,告诉她调查的最终结果。当她奔跑在变幻不定的城市街道上时,这种想法已被完全抛弃了。她心中充盈中一种直觉般的急切——但那也可能只是长途跋涉的焦躁带给她的情绪错觉。
“我们还是应该先退回去打报告!”翘翘天翼在她旁边喊道,仿佛能读出她的想法。不过,雅莱丽伽已跟她很熟悉了。她听出来那只是个形式上的抱怨。
“没时间了。”她说,“还记得我们出来时看见的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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