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雏雀啁啁而鸣(下)-《道与碳基猴子饲养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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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拉尔微微扬起了头。他在听到乌头翁的名字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思考着。站在牢中的少年似乎也对他失去了兴趣,自顾自地走向牢房深处,对着墙壁盘膝而坐,留给外人一个矮小却相当倨傲的背影。

    那态度让维拉尔又发出了笑声,一半是遭受无礼的气恼,一半则是真实地感到滑稽。他没有命令黑骑士们把红衣少年从牢里押出来,用咒缚银链吊到监狱外头的万丈深渊上,也没有要萨缇从下面的牢房里搬来剥皮或拔甲的刑具。看来他对乌头翁的尊重胜过了对自己尊严的维护。

    “我会亲自去问德勒文。”他态度冷淡地对萨缇说,“既然他这么嘱咐你们,那你们就该看紧这个小孩,别做些卑贱无聊的事。”

    “好嘞,大人。”

    维拉尔就这么走了。由于那红衣少年打断了他的雅兴,他比平时至少早离开一个小时,这让雅莱丽伽很感满意。她多少有点感谢那古怪又大胆的小孩,但同时也很清楚他活不了多久了。

    萨缇站在两个牢房中间,若有所思地左看右看,最后他还是转向雅莱丽伽说,“嘿,美人,你那位前情人怎么了呀?干嘛打听一个小鬼的事?”

    雅莱丽伽伸伸腰,转身背对他睡了下去。直到萨缇消失不见,她才小幅度地挪动身体,在不触动角上铁链的情况下悄悄观察对面的囚徒。

    她实在没多少选择,在这方寸之地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被她看过无数遍。她可以逃进自己脑中的迷宫,但那并非毫无风险。相比之下,新囚徒的外表既新鲜又醒目,她姑且把这当作一种临时的消遣。

    红衣少年一动不动。他入狱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令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清醒还是昏睡。直到傍晚时都伏给他们两个送来食水,雅莱丽伽都没看见他的背影哪怕有一丝颤动。

    每天一顿的口粮,照例是生肉和用内脏盛装的腥水。自昨天开始红衣少年便分毫没碰自己的那份,雅莱丽伽不清楚他是在强自忍耐,还是像喝花心露水的精灵类那样无需浊食。她以着一如既往的强韧精神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随后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入睡。

    她在梦中脱离了牢笼,依旧流浪在漫长无尽的荒野中。有些地方热情好客,会给予她丰厚的招待与关爱,有些地方则对她的样貌深恶痛绝,企图用石头和铁叉把她赶走。她并不是很在乎他们的态度,因为那庞杂的迷宫里记录了太多相似的事,他们只是一粒粒转瞬即逝的微尘。

    长及人面的白草在她眼前不断分开,像是过去她曾走过的某片无名野地,在寒秋的霜冻里缓慢枯萎着。她听到一只鸟有点忧伤地低鸣,始终跟随着她前进。十步,五十步,一百步。她陡然意识到那叫声并不是梦境的一部分。

    雅莱丽伽睁开眼睛,转头望向牢门。室内昏黑彻寒,凄厉如鬼怪的山风钻挤过小窗,又沿着牢房中间的走道肆虐。这一切告诉雅莱丽伽现在仍属深夜,但却有一只鸟低低地叫着。

    她循声望过去。借着淡如薄雾的月光,她发现对面的红衣少年正倚坐在牢边,用侧脸贴着刻满咒文的栏杆。距离他不到一掌的牢外站着一只灰扑扑的山雀,正仰头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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